驚雷（二）

雷問天，近五十年來，地下社會，奇人榜排行前三。

 

他，創下了許多的紀錄。

 

「賣軍火，可以原諒。然而，刻意製造紛爭來賣軍火，殺無赦！」

晚年出道的二十歲，隻身暗殺當時呼風喚雨的軍火王爺金多多。

 

「毒，萬惡之首。以人的靈魂來換取金錢。罪不可赦！」

二十一歲，偕同兩名義兄弟，闖進了全台最大藥頭胡巒邁的總部，將其當場格殺。

 

「以詭計欺騙大眾，以圈套詐取金錢，既然司法只剩空殼，就由我替天行道！」

二十二歲，假扮服務生而後殺了正在高級燕窩餐廳餐會的三位立委及某財團總裁。

 

入獄前，暴動。雞蛋冥紙騷尿狗屎齊飛，監獄周圍，半空十分擁擠地上無比污穢。數千
名拿回血汗錢的人民高呼著雷問天的名字，與警察發生一連串的嚴重衝突。

 

「不肖子，你以為你的財產是誰幫你拿回來的，是雷問天啊。」氣得臉紅脖粗的父親。

「兒子竟然逮捕我的恩人，家門不幸啊。我還是死了算了。」哭得老淚縱橫的母親。

「算我瞎了眼，嫁給你這種黑白不分的人，離婚吧。」正在打包行李的家庭主婦。

「老師騙人，爸爸也騙人。爸爸抓好人，那我要去當壞人。」準備棄筆從黑的小學生。

 

抗議持續了一星期，因為家庭革命，警察也紛紛加入抗議者的陣容。接著，當公司無人
上班學校沒人上課酒店沒人捧場公車沒人駕駛公廁沒人清潔立委無人逢迎官員無人拍馬，大而無為的政府終於警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強大民意支持下，不到三個月，雷問天，離開了鐵牢。

 

「如果由白道統治的世界是如此腐爛衰敗，那我將重整黑道，摧毀政客、官員與財團的
三位一體，然後將正義與公理還諸於民！」陽光下，監獄門口，大批媒體鏡頭前，他說出了這段等於正面挑戰黑白兩道的話語。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大話，需要實力來證明。出獄當天，沒有豬腳麵線沒有過火盆。他與義兄弟黑白無常兩
人血洗了台灣最大的人口販子「甲幼齒」的基地，將數百名娼妓雛妓由痛不欲生的皮肉生涯中解放出來。

 

「……生命的價值不在於長短，而是你能為後代留下些什麼。貪官當道小人橫行天理不
彰報應不爽，病入膏肓的社會不是無救而是在於有沒有心。不怕雙手沾滿鮮血，不怕死後墜入地獄，我等三人願厚顏地為眾人先驅，與邪惡作戰到最後一刻。我，雷
問天在此宣布『正氣門』將帶領眾惡人進入死亡領地……」接受西森新聞台人物專訪時，這段日後被稱為「台灣翻紅，Oh Ya」的宣言
震撼了所有人心。

 

正氣門成立後兩年，腥風血雨不斷。多位無品的角頭老大退隱，黑心立委瘋的瘋辭的
辭，坐領乾薪的官員自殺的自殺下台的下台，炒股的財團大老闆不幹的不幹出國的出國。A過錢的紛紛跑去自首，賺黑錢的開始從事公益。

 

很快地，「為惡被雷劈，無常來索命」成了大家朗朗上口的順口溜。

 

然後，美麗的這座小島，由沈淪中升起，人民重拾了夢想，生活裡只有笑聲沒有了哭
泣。

 

此後，連續六年，地下暢銷刊物「黑誌」的各項排行冠軍都是他。如，「最受歡迎的老
大」、「警方最喜歡的角頭」、「女人性幻想對象」、「同志性幻想對象」、「黑道武功第一」、「黑道魄力第一」、「黑道諸葛」、「下輩子想當誰」、「誰最有
可能是外星人」、「誰來當總統」……等，不勝枚舉。

 

然而，歷史告訴我們，光明與黑暗總是不斷的循環。飽暖思淫欲，少數人的不爽、貪
婪、自私或嫉妒等情緒，總將世界搞得烏煙瘴氣。

 

此時。

 

被摯愛的妻子釘在椅子上的雷問天，四肢雖然被四把利刃所穿透，卻沒有皺眉也沒有呻
吟。然而，肉體的痛能忍，心裡的痛卻則否。聽著不願棄己而去的門人奮戰的聲音，再想到無法共同作戰的自己，雷問天的眼眶裡熱淚打轉著。

 

忍是有限度的，當三佛戰死，出道以來不曾落淚的硬漢，終於，淚，落。

 

淚裏，是不捨，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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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將要落幕，終於，獨眼男與巨劍男來到了雷問天的身前。

 

「真的是你們？」雷問天冷冷看著眼前兩人，彷彿早猜到只有這倆人才有發動這次突襲
的能力。

 

「不，還有我。」一個非常妖豔的女人從樓梯出現。

 

這女人讓好不容易冷靜的雷問天再次激動起來。「什麼？妳也有份？雷羽呢？」

 

妖豔女郎說道：「我本來是要掛了這個小雜種的，可是不知哪來的老頭先我一步抱走
他。」

 

「老人？難道是……」雷問天的臉色恢復了平靜。「呵，終究還是放不下吧。畢竟是你
的……」

 

「斬草除根，追！」獨眼男開口。

 

「等等，先讓我掛了這賤人。」妖豔女眼中是殺氣閃動，手中的三隻毒鏢應聲射出。

 

「碰！」

「噗！」

 

雷問天使出最後力氣掙脫了利刃的束縛，擋在妻子面前，毒鏢深深地插入他的胸膛。

 

「好樣的！竟能掙脫『愛不到你就釘死你』刃。」巨劍男口氣中是難得的讚嘆。

 

妖豔女卻氣瘋了。「就算她傷你這麼深，你還是要保護她？」

 

「她不是自願的。再說，就算是，死在摯愛手下也是一種幸福。」雷問天回頭看著失神
無語的妻子，眼裡盡是情深。

 

「好，好，很好！那我就去料理你們生出來的雜種，再回來做了你們！」妖豔女身形如
電衝了出去。

 

「不先殺了他？」獨眼男。

 

「死，太痛快了。用雷羽死屍的可愛小手來殺他才是高招！」巨劍男。

 

語畢，兩道身影先後離開了屋內。

 

曾帶領正氣門人奮鬥的雷問天，

曾讓惡人聞之喪膽的雷問天，

曾教白道又愛又恨的雷問天，

曾帶給人們幸福與希望的雷問天，

 

此刻，抱著妻子，感覺到力量隨著不斷流出的鮮血消逝，而視線也漸漸模糊……

 

【註：「愛不到你就釘死你」刃，乃是將利刃淋上心胸狹窄的怨女的血所製成。傷害時
間視血中怨念深淺而定。被此刃傷到者，宛若被怨女拖著臂膀抱住大腿，力量武功全失。與「為何要變心」刃和「怎麼能劈腿」刃合稱「江湖三大詭異兵器」。】